《联话散文》一路流萤

文武

                   一 路 流 萤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陆游）

    时节的转换总是令人猝不及防，一梦江南花万亩的魅惑景色还没有看够，一场接着一场的雨横风狂，早已是雨花飘过飘花雨，让多情的人自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晚饭后，有时候会放松一下自己，去河堤上走走，让满脑子书籍中的江山社稷，文治武功，山光水色，情仇爱恨……都抛进时光的背影里。放空思绪，以一种与世无争的心态，看水势渐涨的河流，看慢慢暗下去的远山，看路旁早已成疯狂之势的草丛……

    呀——萤火虫！

    没想到一路上走过去，竟然还有一枚！又有一枚……走了两里多路，发现的不到10枚。据记载隋炀帝当年命人在夏夜用萤火虫营造气氛，他让人用大袋子捉来萤火虫，放飞在景华宫。到了晚上，满山谷的流萤闪烁飞舞，灿若星辰。该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它们在河堤旁边的草丛里歇着，发出点点绿莹莹的光，在没有灯光的河堤上煞是惹眼。以前是没在意？还是因为很少到河堤上走走的原因？总之，好多年都没见过这种有趣的小精灵了！记得儿时的家乡，芒种季节收麦子的时候才能见到这种深夜里的小精灵，每每都是欣喜非常，它们飞起我们就会一路追过去。

    当年家乡在麦子收割前的一段日子，也是农民们比较清闲的时候。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几乎每年都会有说书的光顾我们的小村，那时候在农村还没有什么可供社员们消遣娱乐的文化活动，甚至连个收音机都是稀罕物，所以唯一能给大家提供娱乐的就是那些走村串巷的说书人。

    说书人都是按季节来的。在初夏，正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时节，白天虽有些炎热，但夜晚还是凉爽的。小麦的灌浆即将完成而菜籽的颗粒已经饱满，大麦已经泛黄。农家小院里，一串串的洋槐花开得闹嚷嚷的，到处都有忙碌的蜜蜂在飞来飞去；放蜂人和他的蜂箱都在村外的野地里宿着，好像只有一个简单的帐篷。我们小孩子不敢接近那地方，因为那些飞来飞去的蜜蜂，一不小心就蛰了人，痛得让人躺在地上直打滚。布谷鸟在高高的天上一边飞着，一边布谷——布谷——布谷地叫个不停；在麦子地里孕育后代的鹌鹑，也时不时的咕咕咕地叫着，此时的世界到处都充满着盎然生机。

    说书人来了。

    说书的地方都是选在集体的打麦场上，太阳一下山，吃饭早一点的已经搬了自家的小凳子先到了地方，抢一个往前一点的位子。我们这些小孩子听不懂，但喜欢热闹，好不容易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总喜欢几个小伙伴们在一起打闹嬉戏，往往因为我们的吵闹影响了大人们听书，就会遭到有些大人的呵斥，只好乖乖地回到各自父母的身边。我们小孩子不喜欢听他说，不是因为说书人，大多是残疾人，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好像在书中诉说他们的心事一般，声音低沉、喑哑，满是沧桑感，像极了年代久远的青铜器。而我们喜欢的声音，应该是像春天的小鸟歌唱般清脆的纯银声。但我们喜欢听他唱，因为在说书中的过程中是必须加入一些唱段的，这些加入的唱段，纯粹就是为了一种烘托气氛，为一种战争场面造势，化解一直干说会造成的尴尬，但我们小孩子喜欢听，因为有韵律，有乐感：

    “前五营，后五营，左五营，右五营，中间又加五营兵，五五二十五万兵；前面行哩是长枪队，后面跟哩是短刀兵；长枪队，短刀兵，寒光闪闪耀眼明。”

    这些一唱完，就又开始光说故事了。我们望着夜空中闪闪的星星发呆，突然有一个萤火虫朝这里飞来，我们开始兴奋起来，又有一只飞过来，我们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些夜色中的小精灵，小小的心灵里为这个世界感到很神奇。我们总是在这种感觉里，幻想着外面精彩的世界……

    当大人们在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我们却在父母的怀抱里睡着了。

    蓦然间我们被父母叫醒，原来今天的段子已经说完，大家都已经各自回家了。我们被父母牵着小手往家走，而我们却是一步一回头地去寻找夜空中提着灯笼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又一个亦如童话般美丽的夜晚，在童年的时光里蹒跚着远去了。

    忆及当年的许多光景，总有一些感动在里面。这种感动，是对幼年时美好生活的一种怀想；这种感动，让我在今天的生活里更懂得了人生的意义何在；这种感动，有一些忧伤在徜徉，也有一些行动在彷徨；这种感动，分明是对人生解读后的一种豁达和释然；这些感动汇聚成一路流萤的婉约而美好，润泽着我干涸的心田。   

    在岁月的递嬗里，有多少的感动，就会有多少的收获。在流走的时光里，我们会失去青春的炫酷，但却赢得了成长后的感悟与欣慰。是啊！是一朵花，就真诚地在阳光下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是一片绿叶，就在风中唱出我们心底最动听的歌。

    恰如这夏夜的一路流萤，让我迷醉而感动。

~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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