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话随笔】岁月感怀 1我第一次下海 2苦中作乐

南洋渔夫

岁月感怀（1）   
                  文/渔夫     《我第一次出海》
     一九五六年，因父亲痨病逝世，十五岁那年头， 我毅然决定：要求跟叔父们下海学捕鱼，继承父业，准备肩负起养家的担子。那时的我，脚瘦体轻（本是早产孩子），弱不禁风。叔叔们起初不答应，说我站都站不稳，海上风浪大，渔帆船工作又繁重，怕我受不了；另一些长辈也说我不是捕鱼的料，劝我还是留在岸上找一份轻便的工作。当然，奶奶、母亲更舍不得我这个独生子在海上披风受浪的煎熬，复蹈前人的困苦旧业。也许从小受到海风熏陶的我，注定了这一生38年要过着渔人的飘荡生活。
    当我收拾些破旧衣服，跟着叔父登上渔帆船甲板时，两眼直怔怔地望着海岸上的亲人，脑海萦思，心里惆怅，离别了依偎可爱的家，慈祥的奶奶，慈爱的母亲，亲爱的姐妹，她们不知淌下了多少泪水，看着我踏上这条坎坷漫长的海路。
    船随风渐渐离开平静的渔港，起初没有什么感觉，还能看看四周的海景，聆听叔父讲的捕鱼故事。到了晚上下锚时，便开始晕船而呕吐。翌日清晨，要起帆时，一爬起身，便又呕吐，叔父要我躺下。当船碰到迎面风而顺流水前进时，风吹浪溅，体弱的我直打哆嗦，满脸海水， 偶尔用衣角抹去，叔父忙拿块油布给我遮身。过了中午下锚时，盖了草叶席（每只船的顶部大约盖上五六张），绑上船前面遮风的麻袋布，才开始煮饭。当时是没有备带干粮如饼干之类的，风浪大航行时，吃的是冷饭充饥，“保温”的热水瓶其实是椰子外皮做的，很难保温，通常是喝冷生水解渴。
    一早航船，又吃不下饭，只喝了点温水，船一停下，爬起身便是呕吐，真的是茶饭不思，爬不起身来，只有躺着，躺着才舒服点。饭煮熟了，叔叔叫吃，就是爬不起来，想起临行奶奶的嘱咐：“晕船时，要坚强地把饭吃下，呕了再吃，吃了又呕，不要紧，晕船不会死，习惯以后就不会再晕船。”话虽然这么说，行动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就是撑不起身来。叔叔看了也心酸，要载我回去，可是我坚持要留下来，坚持能在这个艰难困苦的逆境中，苦中吃苦，磨练自己。后来叔父把我扶起来吃，吃了又呕，呕了就是躺。
    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呕的已不是饭水之类，一阵青一阵黄的胆汁都呕了出来，其味苦难堪，我还是强忍着。奶奶的话悠游於耳：“晕船不会死，要敢敢吃下去。”这十多天，起帆航行，撒网拉网时，我只能躺着，已爬不起来了。躺着吃，躺着呕，像患上大病一场。叔父关心我，照顾我，给他带来诸多工作上的不便。总算能熬到回家。叔父扶我上岸，当时身软无力，脚一着地，满天白星，目眩头晕，已经支持不住了，看了奶奶心疼，母亲泪流。
    上岸那一两天，躺在布床（用麻袋做的）上，奶奶整天依在我身旁照顾，可是我一站起来，还是会晕要吐，奶奶说上次是晕海，这次是晕山，过后就没事了。奶奶和母亲看我体弱，怕我受不了风吹浪打的苦楚，劝我上岸做商店的学徒。由于我的坚持，她们也只有默默地答应，但我理解她们心中的痛苦与无奈。
         
  岁月感怀2               《苦 中 作 乐》
    每次拉完了网，风平浪静时，如果丰收，舵手心情好，附近的几只渔船便靠拢起来，其中一只船下锚，其他的结成连环船。舵手们围在一起闲谈，伙计们忙着杀鱼，煮饭的工作当然轮到我了，一次煮几只船的饭。因为是大锅饭，还缺乏经验，煮出来的是半透饭，褒贬参半。老辈舵手就嫌我煮不熟饭，饭要烂的，我的头皮又挨指头弹了，青年伙计们则称赞我，硬粒饭好吃，适合他们的胃口，他们牙尖齿利 。
    上一辈老舵手都染上鸦片瘾，一人躺着炼鸦片，另一人躺着翘起脚来等着抽鸦片。这些抽鸦片鬼，别样的嘴巴，一个锣另一个鼓，整个晚上敲打不停。这就苦了我这小伙计。一下子“鸟脚” （注1）烧水冲一壶绿茶，又一会儿泡一罐咖啡，甚至连他们抽的红烟丝也要我卷起一支支像香烟的烟条。这些鸦片鬼口沫横飞，一过瘾，兴奋起来便睡不着觉，我们这些伙计休息的时间就要献给他们了。当你刚要闭眼时，突然一声惊喊：“伙计们开个猪脚罐头，炒盘猪脚米粉，”谁敢顶撞，真是烦死人。   
   我最喜欢同有孩子伴的船结成连环船，把一些琐碎的工作做好之后，趁着下网还有一段时间，要求舵手让我们几个小伙计划着舢舨，在周围你追我逐斗技巧，斗臂力和腰力，试看谁划的双桨水花不四溅，看谁站得稳划得快划得远。有的输了又赌气，便跳下水，像蛟龙游弋般地游到其他的舢舨旁，抓住舢舨用力拉翻，让他们翻个板底朝天，其他的小伙计也不甘示弱，每只舢舨都弄翻了。索性来个蛟龙戏水，溅到各人的眼睛都睁不开，还不松手。
    听到叔父叫喊声，其他舵手更口出三字经，知道要出发下网了，大家才甘愿停下来，可是谁也不认输，抢先游回各自的舢舨，翻正了舢舨，摇干了水，收齐双桨和桨棍，拼命地划，看谁先到渔船。到了船沿，还得忍着头皮痛，又要挨老舵手的一顿臭骂。
    这些小伙计年龄一般上比我小得多，年龄在十岁之间，在海上个个身手敏捷，翻涛斗浪，像条小飞鱼。他们没有上过学，很早就跟长辈们下海捕鱼。而我较幸运，还读过几年书。由于这样，在这个恶劣环境里，同病相怜，感慨失学之苦。为了让他们识字，每当捕鱼回来，我在渔村还负起义务补习的小老师，渡过这一段漫长的海牛的奋斗生涯与孺牛的自我教育的艰辛岁月。
注 1. 鸟脚 ： 我少年时的外号 。比喻脚瘦如柴 ，走路不稳。

文武

浓郁的生活气息中夹杂着几分心酸、几分无奈、几分倔强和不被困难所屈服的坚持……文笔自然流畅，情感真挚真实有趣味。点赞！{:soso_e179:}

南洋渔夫

谢谢文武老师的鼓励。早期，咱们渔村，捕鱼工具很落后，一般渔民生活很穷困，无能力供孩子读书，
            小小年龄就跟随长辈下海捕鱼，过着那早当家的沧桑童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