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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文武

【联话小说】陷害(长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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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2 16:58: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2 17:00 编辑

                                                                           17


       仓库里有300箱砖找不到了。                                                                       
       弄得几个发货的仓管,一大早就在仓库里到处找砖。九点钟的时候,已经催问了几次的司机发飙了,先是进办公室质问唐忠仁:
      “你们到底还装不装?!不装我就走了!排在后面的都快装满了,你们还没有找到砖。你们仓库是怎么管理的?没有砖开什么单啊……”
      “别着急。再等一等。我们的仓管都去找了,这么大个仓库……”
       大多数来拉货的司机都不是第一次来,对仓库的情况多少还是了有所了解的,一听唐忠仁又在搪塞,扭头就走。他当然不是去开车走人,而是往前面的办公大楼里去了。他们知道,与其在这里没有任何效果的纠缠,不如去找厂长投诉来得更干脆一点。果然不到10分钟厂长的电话就打来了:
      “司机又在投诉是怎么回事?
      “300箱砖找不到了。
      “300箱砖找不到了?怎么会找不到?你和阿强(老区)马上到厂部来。
       唐忠仁和老区一进杜德发的办公室,就被杜德发劈脸来了一顿:
      “你们俩是怎么搞得,还想不想干了?每天要么就是客户投诉有烂砖,要么就是数量不对,今天又是怎么回事?300箱砖找不到了?为什么会找不到?我的砖哪去了?是它自己跑了,还是你们偷卖了?
       杜德发连珠炮似的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杜德发年轻时领过一班泥水匠,这样的小头目长期形成的性格都比较小心翼翼,说是狭隘也行,就是属于比较抠门的那种,既见不得浪费,也总是担心被别人算计偷了东西。唐忠仁只是乖乖的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任凭数落。老区一看赶快插话,也只有他敢插话:
      “也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可能是被堵在哪个堆头里面了,现在仓库所有的仓管都在找。
      “仓库再大,都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一点眉目,还找什么找。啊!你们就没有想过这300箱砖是不是真的没有了?上次谁发的货?什么时间发的货?又是哪个班的搬运装的车?你们都查了吗?
      “查过了。是李祺10号夜里一点钟发的货,也是他老乡那个班装的车。
      “哦。你们问过李祺没有?
      “还没有。他昨天发货又发到后半夜2点钟,这个时间正在宿舍里睡觉。
      “那你们现在就回去,让他去仓库查个清楚。如果一个小时之内还不能给司机装车,你们俩就不要干了,我手里有的是人。
        老区一边给李祺打电话让他到仓库来,一边和唐忠仁往回走。回到仓库办公室后老区说:
      “我看还是你去销售科说一下,让他们改一下单,这个砖可能已经发过货了。改装其它的色号,只要是这个编号就行了。反正都是一样花色的砖。
      “你看这个砖真的会不会是……”
      “肯定不会!李祺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谁不知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就是这300箱究竟去哪里啦,真是让人头疼。
刚好,这时统计刘嘉已经把这个编号所有的砖都打印了一份出来,交给了唐忠仁。唐忠仁一边看一边说:
      “等会儿李祺来了你让他就拿着这个报表去查。我先去销售科了。
       唐忠仁一走,统计刘嘉就说:
      “老区,你们是不是怀疑李祺把这300箱砖偷卖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唐老鸭是有一点怀疑,刚刚去了厂长那里,厂长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我绝对没有怀疑过。我们仓库你还不知道,乱糟糟的。尤其是唐老鸭刚招的那两个发货员,客户都投诉几次数量不对了。
      “客户就是这样,少了他们投诉,多了他们怎么不投诉啊。
      “我们仓库的砖有多吗?多吗每个月还要扣我们钱。
      “那你说那300箱砖去哪里了?
      “不知道。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谁都不敢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啊。唐老鸭不在,我就这么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
       这时候,排到装那部车的搬运工也进了办公室,大嗓门的吕大顺,一进门就嚷嚷:
      “这个车还装不装啊!不装我们就下班了。其他班一个车就快装完了,我们还在这里等。
       后面的车还排着长队的,刚上班就想下班,开什么玩笑。老区也是一脸的着急:
      “唐老鸭去销售科改单了,马上。马上就回来了,再等一小会儿。
      “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损失这么多钱你来赔?
      “好好。改天车少的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老区说完,赶快拿了烟出来,抽一根递过去。他也感觉理亏,因为搬运工早上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一般情况下搬运工养精蓄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是体力和精力最好的时候,如果快的话一般两个多小时就能装好一部车,几十块钱就挣到手了。可现在因为找不到砖,不仅拉货的司机急,排到这部车的搬运工干等着挣不到钱更急。再说了,后面还有那么多的车在排队,谁知道这个车装完了,下一个会赶到哪部车。老区说请吃饭也不是一两次了,只是一次也没请过,顶多请一个组的搬运工每人一瓶啤酒也就打发了。也不是老区小气,老区每个月就1600元的工资,每个月光抽烟就要花掉几百块,有时候还喜欢去小赌一把,能完整拿回家800块钱就很不错了。吕大顺知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故意说:
      “好啊。今天下班了就请。
      “今天这么多车什么时间下班。等等再说啦。等等啦
       俩人正在说着话,唐忠仁已经从销售科回来了。司机跟在他身后,拿着改好的单也进了办公室,然后把单交到统计那里查找仓位。吕大顺已经顾不得和老区斗嘴了,赶快跟过去,看看改了什么编号在哪个仓位,好抢时间先去拉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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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09:33: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09:38 编辑

                                                                                      18

       李祺被手机铃声惊醒。一看才9点半,心想自己凌晨2点钟下的班,然后在小店吃点东西回来冲完凉上床睡觉的时候都3点多了,大上午的不让好好睡觉,这也太没人性了。300箱砖找不到和我有什么关系?找不到接着找啊!有那么多仓管员在上班,怎么还非得我去了?
       李祺也没想到这事还真和他有关系。他还没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先碰到了正在手拿报表到处找砖的董慧瑛。
      “砖找到没有?什么砖找不到还非得叫我来?
      “就是三天前你发过的一个编号,现在要发货,少了300箱,不找你找谁呀。你赶快去办公室就知道了。
       李祺一进办公室,唐忠仁和老区都在。唐忠仁手里正拿着那份统计刚打出来的报表:
      “阿祺,你还记不记得3天前晚上你发的那个36003编号的抛光砖是多少箱?
       李祺的记忆力始终好得很,别说3天前了,就是一周前发的货,只要你说出什么编号什么色号甚至再说详细点当时是什么车拉的货,他都能迅速回忆起是多少数量,是那个组的搬运工装的货,保证分毫不差。
      “嗯,你说的是28色的,是我老乡的那个组装的?
      “没错。就是张伟那个组装的。
      “1300箱。当时那个堆头是1600箱,还剩300箱,卡我都填写过了。好像是在F16仓位。
      “是的。统计打出来的报表也是这样。只是这300箱自从3天前发过以后,就没有再发过。今天要发却找不到了。
      “是不是移仓移走了,这么个大仓库,如果移到哪个不起眼的小仓位,再被进仓的放砖时堵在里面,根本就找不到。
      “现在等着发货,司机都等两个小时了,砖还没有找到,而你说的这些情况都查过了。这样吧,你拿着这份报表再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编号所有的砖,都在这上面,看看是不是有发错了,其它色号有多的。
       老区也说:
      “所有的仓管都下去找了。现在这事厂部都已经知道了,怀疑我们仓库偷卖了老板的砖。厂长正等着要结果。
       老区怕李祺不当回事,禁不住把问题的严重性先透露了出来。其实这话应该唐忠仁来说。只是唐忠仁不相信李祺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李祺的老乡那个组装的车,他也不会相信。当然,老区更相信李祺,但老区也怕事,这事如果搞不清楚,真不知道厂长会怎么处理此事。
       李祺按照报表在整个仓库里,把这个编号的十万多箱砖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圈,其它的都一箱不差,唯独他发过的那个色号确实是少了300箱。
      “找不到。这300箱砖肯定已经没有了。你们看怎么办?
       李祺回到办公室只好实话实说。唐忠仁去了装车台,不在。老区说:
      “你先回去吧。唐老鸭已经去销售科改过单。现在改装其它编号了。
      “你不是说厂长都知道了,准备怎么说?
      “有唐老鸭的,你别管了。
      “厂长那么多心,唐老鸭能说清楚吗。
      “那有什么办法。照实说就是喽。
       李祺不想再和老区唠叨了,知道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等等看这件事的结果吧。
       李祺没想到的是,吃完午饭回去午睡的老区告诉他,厂部暂时决定不让他发货了。还说如果三天内仓库里不能搞定此事,就要报派出所介入了。老区的消息一向都是越过唐忠仁从厂部直接得来的,一定错不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李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处去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就随口说:
      “好啊!打进仓库以来天天都在上班,从来不知道周末和节假日是什么滋味,这两天刚好,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老区一听就急了,眼睛本来就大,这下一瞪就更大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上班没有人在乎,李祺要是不上班,不要说销售科了,连厂部也会立马就知道的:
      “玩什么玩!不发货也得按时去仓库。
      “为什么?啊!还讲不讲天理啊!不让发货了还让去干嘛?是不是怕我会跑路啊?你放心,我不会跑路的,别说300砖差不多快一万块钱了,就是三千箱十万块钱,我也不会跑路的。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倒是希望派出所赶快来查。
      “阿祺,别激动。没这么严重。厂部也只是说让我们仓库先仔细查一查,又没有说要对你怎么样。
      “现在都不让发货了,还准备怎样?你下午去仓库的时候告诉唐老鸭,就说今天我休息,我要去镇上痛痛快快的放松一下,洗头洗面洗脚,再有今没明的醉一回。
      “不顺便找个小姐玩一玩啦?老区一脸的讪笑。
      “我没有你潇洒和心宽。
       老区一看李祺不像是开玩笑,而是要来真格的,就说:
      “反正你不想上班你自己给唐老鸭说,这事我管不了,我说了也不算。老区的孩子气上来了。
       李祺也知道老区说了不算,作为一个副主管,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利,只是被当作一个传话筒,凡事唐忠仁还故意让他先打头阵。他被无奈的夹在中间,不是受唐忠仁的气,就是挨仓管员们的顶撞,也挺可怜的,所以心也就软了。再说了,他压根也没有想和他置气,只是一时气急没忍住,发几句牢骚罢了。
      “行。你别管了。我自己去找唐老鸭说。
       他当然不会去找唐忠仁说。因为他知道,他说的这些话老区肯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唐忠仁的。他也知道老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虽然老区的很多话在仓库里多数时候不具备建设性,大都是一些无关痛痒不起什么决定性作用的信口开河,但既然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又有杜德发罩着,唐忠仁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更何况这回遇到了这样棘手的事,孰是孰非如“云深不知处”般的让人疑窦丛生。他唐忠仁都活了70年了,70年的白米饭岂能是白吃的。很多道理和观人于微的能力又岂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泛泛之辈能够相提并论的。当然,李祺也明白,这首先是自己从来不会为利益的诱惑而去以身犯险,做出那些不堪的作奸犯科的事情为前提的。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在一点上李祺可以说是功课做得很好,固然不像圣人所说的吾日三省吾身,至少静思常思己过的君子行为还是具备的。陆游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李祺知道自己没那么伟大,但不斗秾华不占红,自飞晴野雪蒙蒙的品格还是有的。更别说那些不义之财了,他从来都是睥睨的,不屑一顾的,甚至是深恶痛绝的。基于这些长处他当然有理由我行我素一回。所以李祺不会为自己不请假也不去上班,唐忠仁会有什么反应而担心。
       老区去午睡了。但坐在床上看报纸的李祺心里面乱得很,本来一份报纸20多个版面,他每天都是要仔细看完每一版的,今天只是匆匆浏览了一下,就丢到了一边,又随手拿起几本书,也是翻了翻就丢到了一边,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两点钟的时候,老区睡醒去了仓库,走时还不忘交代一下他晚上一定要按时上班。但老区一走,习惯在这个时间段该好好一个人享受下午茶的李祺,立即锁了门去镇上了。他之所以等老区走了再去,就是怕他知道自己不准备去上班后,到了仓库就早早就告诉了唐忠仁,坏了自己的兴致。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09:47: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09:49 编辑

                                                                                           19

       李祺没有骑单车,就是想一个人慢慢地走走路。对于李祺来说,在仓库上班,走路是基本功也是必修课,这10里路在他眼里简直就是老虎吃蚂蚱——小菜一碟。骑单车去镇上买报纸,只是为了赶时间。每天在仓库里他来来回回不知要走多少路,他只知道自己曾经在三个月里穿烂过一双皮鞋,最忙的一天他除了在开放行条的一两分钟里屁股挨过凳子外,几乎都是在走路。一座近3万平方米的仓库里,三十个搬运工拉着板车如走马灯般来回穿梭于仓位与装车台之间,他也是来来回回的不停走动,一点也不比忙碌的搬运工轻松。毕竟,他不仅要盯着搬运工装车,还得去装好的车上点数,再回头把剩余的堆头盘点一下。这样的往返奔走,一个班下来,李祺做过一个粗略的计算,自己至少每天要在仓库里走上20公里左右的路程。路走得多,说明人精气神旺盛,他并不感觉辛苦,他不仅喜欢走路,也习惯了走路,别人以为走路是件很累的事,他却以为走路是对自己“劳其筋骨”的一种磨练,是培养昂扬向上精神的一种动力,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基本保证和鼎力支持。真要是那天不上班,不出门走走的话,他还真有种:虾米炒鸡爪——抽筋带弯腰的感觉。
       李祺一个人走在去镇上的路上,心情是舒缓的,也是惬意的,加上时时拂面而来的清风,真是令人心旷神怡。路的右边山虽不高,但连绵起伏,葱茏蓊郁,一直往远方延伸,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下蓝天白云,演绎着芳草碧连天的诗情画意。而公路左边是一条奔腾宽广的河流,水流湍急,不舍昼夜,时有漩涡和浪花的张扬,提示着人们表面看似平稳的河流中,其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和陷阱。河对岸也是青翠的山,山与河之间,是一宽阔平整的地带,茂林修竹掩映着简陋的农舍,鸟语花香烘托着和谐的氛围,颇有几分山色空濛烟水阔,鸟声婉转邃林幽的山野幽寂……李祺是打心眼里喜欢河对岸的风景,曾多少次有过要去对面看看的冲动念头,尤其想起那种“小隐湖山思过往;闲居云海看沉浮”的闲情逸致,心头就会有舒怀清爽的微飔掠过,令人如痴如醉。固然在对面的风景里,会偶尔看到几排紧靠岸边的煞风景的养猪场,但李祺对对岸的向往一直是涛声依旧。
       一向走路都很快的李祺,一路上随着思绪的缥缈,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到镇上的时候都已经三点多钟。等他洗头洗面洗脚的一番折腾后,时间已经五点多钟,基本上也就快到饭点了。但他今天不想回去吃饭堂,就找了家饭馆想好好的啜一顿,没想到一盘菜刚上来,唐忠仁的电话就来了:
      “阿琪啊,怎么还没来上班?
       钟表刚过六点,若按常理每天的这个时间段李祺早就该在仓库了。李祺虽然今天心里有气,但这一下午的休闲享受,早已把诸多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了。中午老区说的那些话即使是真的,但唐忠仁没有说。至于老区下午去了仓库是否说了自己的那些怨言,自己也不清楚,唐忠仁的这个电话,让李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在外面吃饭,暂时回不去。
       不会编假话的人,有时候实话实说也会紧张。
      “哦。那少喝点酒,尽量不要耽误回来发货。
      “不是说暂时不让我发货了吗……”
      “谁说的?
      “老区说是厂部说的。
      “老区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厂部早上是这么说的。说归说,货照发,现在我说了算。
       说完就挂了。
       唐忠仁这么一说,李祺的心里有点凌乱,感觉自己这一下午的享受都像是有预谋的一场罪恶,别人都在忙,唯独自己妄自尊大的又得浮生半日闲,底气一下子就没了。没了底气的李祺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真是贱命一条!
        李祺回到仓库的时候已经8点多钟。老区可能又去了小店抽烟。只有唐忠仁和几个发货员在装车台,一看到李祺有点微醺的回来,唐忠仁说:
      “没喝多吧?赶快去仓库里看着点,今天晚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装完。
       李祺刚要转身走,黄芃芃从销售大厅拿着单过来了:
      “呦,黄大小姐辛苦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李祺是有点醉了。一看到黄芃芃心里的几分压抑,几分不快,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失落,一下子都泛滥上来。黄芃芃每天基本上都是这个时间回宿舍,按说她早就可以下班了,只是下班回宿舍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电视节目看着无聊,还不如在销售科的电脑上玩玩游戏看看电影更开心一点,再加上近一段时间财务科的招鸿翔追得紧,像一张狗皮膏药似的甩又甩不掉,回到宿舍里岂不更焦心。
      “怎么啦。那么关心人家,是不是想对本大小姐图谋不轨呀。
       黄芃芃没注意到李祺是喝了酒的,一边把手中的单递到李祺手里,一边故意撒娇般的来了这么一句。李祺听出了话里有因,本来就有点心虚,虽说有酒劲顶着,毕竟这是装车台,旁边都是看似忙碌,却都是不说话耳朵自然也都闲着的人,他怎敢还像平常一样的油腔滑调:
      “呵呵。哪敢。还有几部车要来?
       李祺一手接单,一边赶快把话岔开了。没想到黄芃芃把单啪地一声拍到了李祺的手里,然后又用一双杏眼狠狠地剜了李祺一下,让人不辨真假的嗔怒道:
      “自己看!
       转身就走了。
       这一眼剜的,像一只冷箭一样直射进李祺的心扉。李祺在心里打了个冷颤,八分酒劲瞬间只剩下三分了。赶快不咸不淡的望着黄芃芃的背影喊道:
      “黄大小姐晚安。明天见。
      “真没劲!丢不丢人啊。人家都走远了,还在那里假惺惺的。
       旁边的董慧瑛看着这一幕,着实心里醋劲上来了,不愠不火的来了一句。李祺学着黄芃芃的眼神,也使劲剜了一眼董慧瑛:
      “我高兴!我贱!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完也不管董慧瑛什么反应,扭头就离开了装车台去仓库里面了。董慧瑛当然不吃这一套,硬邦邦地抛过去一句,而且夹杂着白话:
      “扑街啦你。不知好歹……”
       李祺是第二次听到扑街两个字,第一次是在大街上一个老婆婆在朝一个人的背后说这两个字,事后他曾问过一个本地人扑街是什么意思,那人只告诉他是骂人的话。后来他又问过几个本地人,都说不是好听的话,说是骂人也行,说是诅咒也可以,有好几个意思在里面。没想到今天董慧瑛也对他来了这么一句,他回头也鹦鹉学舌的来了一句白话:痴线(神经病)你呀。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10:0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10:09 编辑

                                                                                         20


       没想到仅隔一天,也就是300箱砖找不到的第4天晚上,李祺去销售科拿单时,黄芃芃兴奋地告诉他有客户投诉仓库发错了300箱砖,而那300箱砖恰好正是这几天仓库没找到的砖。
       黄芃芃关切地说:这下没你的事了,这几天愁坏了吧。
      “我有什么好愁的。我心底又没鬼,你不知道心底无私天地宽吗。
      “装什么装呀你。又是喝酒又是不上班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没错,那才是装的。要不然随随便便不上班唐老鸭早就反了。
      “就知道你,装得可真像。
      “这还不是被他们逼得,谁还不会玩深沉。怎么今天没见你的招鸿翔小朋友在身边献殷勤啊?
      “去你的,讨厌呀你。你知道人家是不喜欢他的。
      “有些人是一见钟情,有些人是日久生情,这关键就要看你是哪一种缘分了。再说了爱情和友情一样,久处不厌才是真情。”
      “少来。别在人家面前耍嘴皮子,不和你说了。
       李祺没想到黄芃芃真的要恼了,只好知趣地拿了单赶快离开了。他一回到仓库,老区就告诉他那300箱砖已经查到了,是新来的韩晓静发错了货。
      “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从销售科回来,怎么会不知道。
      “哦。这下你没事啦。
      “什么叫这下?根本就不关我事!我看唐老鸭明天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韩晓静可是他的亲戚。
      “还能怎么处理,罚钱呗。
      “那也要看罚多少了,上次刘娟少发了50箱一下子罚了50块。这次可是300箱,如果客户不要的话再拉回来,光运费她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够赔的。
      “不会。销售科已经和客户协商过,砖不用拉回来了,都是老客户,下次还发这个编号的砖就行了。
      “真是好运气。
      “没办法啦。谁叫人家是唐老鸭的亲戚。
       ……
       俩人正聊着李祺的手机响了,是高端打来的。自从上次他从保安队长夏建那里得知高端被韩晓东骗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信息,这都好几个月了,他终于露面了:
      “在干嘛?这么长时间也不和我联系。
      “正和老区聊天。谁知道你在哪里,以前的电话又打不通。
      “以后我就用这个号码了。我现在在鸿丰陶瓷厂,你知道是谁的厂长吗?
      “谁?
      “王金龙。
      “就是我们厂先前的原料主任。
      “就是他。
      “还真的混出息了。是张庭柱帮他找的?
      “呵呵呵,他俩早就翻脸了。
       高端笑得很猥亵。
      “为啥?
      “呵呵呵,王金龙给我说张庭柱和他老婆睡过觉。
      “我早就说这俩人没一个好东西,做的都是龌龊事,你还不信。先不要说张庭柱是不是人,王金龙首先就不是东西。他早就知道他老婆和张庭柱睡过,当初在张庭柱手下当原料主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他就是靠他老婆和张庭柱睡觉才混了个主任当当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说也就罢了,免得丢人的是他而不是别人。他现在混上厂长了,可以和张庭柱平起平坐了,就赶快拿这些不堪的事来揭疮疤。他以为和别人说这些别人就会同情他,他的目的是想让张庭柱出丑,可他这么一说,出丑的不仅是张廷玉还有他老婆。本来那档子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下好了,满天下的人都知道。对张庭柱那样的男人来说,这样的风流之事太稀松平常了,可对他老婆来说,以后在众人都要矮三分了……你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混?
      “我开始不知道他在这里当厂长。我是找的咱一个老乡来这厂里的。
      “听你笑的这么猥琐,也好不到那里去。王金龙真是瞎了眼,还让你来干保安队长。
      “我的保安队长是总经理招聘的,他一个管生产的厂长管不着这事。我笑的是还是王金龙请我吃饭时说的这事。
      “吃别人的嘴软。你可好,还去说别人的坏话。真是野狼喂不成家犬。
      “我就和你说说。
      “你的嘴比妓婆的裤腰带还松,还好意思说。真是厚脸皮。
       ……
       俩人正聊得起劲,进仓工老向进了办公室,老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他赶忙挂了电话,问道:
      “向师傅怎么还没下班?
      “干部。我来要请你帮个忙。
       老向总是改不了称李祺为干部。李祺刚开始收数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老向,他就是这样称呼李祺的。李祺清楚地记得当时老向还在试工,拉着一班车瓷砖走到李祺面前问:
      “干部,这个编号放哪里?
       李祺看了一眼光着膀子的老向:大眼睛深眼窝宽额头,狮子鼻大嘴叉厚嘴唇,皮肤粗糙,肩宽背厚,粗手大脚,身高近1.80米,说话粗声大气,一副憨厚老实的形象。李祺心想这位老人年纪不小了吧,怎么还干这个?一问才知道老向都已经57岁了,这要在其他厂是不会招收这个年龄段的工人,而且他干的还是最劳累最辛苦的搬运工。这个工种的年龄段最适合30——45岁之间,虽说太年轻了不行,但超过了50岁也很难做得了。李祺当时就说: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干这个?
      “家里困难,想出来打工赚钱。
      “你干的了吗?
      “干得了!干得了!我就是不知道仓位才问你的。
      “仓位都写在黑板上,你自己看一下就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干部,我只是个收数的,叫我小李就行了。可能是平常李祺穿衣服比较讲究,虽不是什么名牌,但他骨骼清奇身体修长,不仅是衣服架子,还能穿出一种文化人脱俗的清高气质来。所以,只熟悉稼穑的老向,见到李祺后才会用这种近乎于诚惶诚恐的口吻和神情:
      “呵呵。干部。就是干部。说完,拉着一车瓷砖就进了仓库。
       李祺当时考虑到老向年纪偏大,工作中容易出工伤事故,准备建议老区不要同意老向进厂:
      “老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还敢让他试工?
      “怎么啦?我就是让你看看他行不行?
      “行是当然行。人高马大的,又是庄稼人出身,就是岁数偏大……”
      “呐。先不要管他。他是技术科科长陈天然介绍进来的,也是他的老乡。再说了我们现在正缺人手,这都招了几天了还没招够你说怎么办?
……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10:1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10:12 编辑

       虽然从一开始老向见了李祺叫干部’以后,无论李祺当面和他说过多少次,这样叫不好,让他改口,可他总是在面对李祺的时候,一脸的诚恳,然后嗫嚅着,就又禁不住地叫起了“干部”。李祺一看老向又在叫他‘干部’就知道有事情:
      “什么事我能帮你忙?”
      “前几天我受了点轻伤,歇了几天,唐主任就让我辞工。”
      “工伤很正常。为什么叫你辞工?”
      “他说我年纪大了,干这个容易有危险。”
      “你今年好像……”
      “才60岁。”
      “才60岁!60岁人家都回家含饴弄孙去了,你还在这里出着牛马力干这么粗重的活。我看你还是听主任的辞工算了。
      “我真的干得了!干得了。你帮忙给唐主任说说,别让我辞工。我家里还等着用钱。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需要你来养家?”
      “我两个儿子都超生了,被罚了好几万块。我得挣钱替他们还债。
      “哦,我说呢。人家只是养儿子,你连孙子都得养,可真够辛苦的。”
      “嗨嗨。应该的。不辛苦。
      “你直接和主任说明情况就可以了,主任应该会答应的。”
      “我和他说过了,他不同意我才来找你的。你帮忙说说一定行的。”
      “行吧。我尽力和他说说看。真的不行你就换个工作,天天拉板车搬砖的,将来到了七八十岁身体全都是病痛。”
      “没事,我不怕。我的身体好得很。从来都没有感冒过。”
       唉!李祺长叹了一声。
       他本来不想帮这个忙的,不帮忙是为了老向好,因为搬运这种粗笨活,每天一个人不仅要用板车拉二十多吨的瓷砖进仓库,还得自己装卸,算下来这一装一卸,一个人一天要搬运四五十吨的货物,一个没有出过苦力的年轻人一般都干不了,更别说一个六旬的老人了。以前李祺就听老向同宿舍的老乡给他说过,晚上经常听到过老向因筋骨劳累后痛苦的呻吟声。可当他得知老向的困难后,又不得不同情他的遭遇,再说了技术科科长陈天然去年就离开了这个厂,也没谁替他说话了。最后理智又一次被情感所说服。他只好先找老区说一下,如果不行他就再找唐忠仁。没想到老区答应的还真爽快,并且说:
      “我知道他啦。他直接找我说我就可以给他搞定,还找到你让你给我说。”
      “老向还不是怕你吗。”
      “怕我干嘛。真是的。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10:3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10:32 编辑

                                                                                   21


       韩晓静发错300箱砖的事情刚刚弄清楚没几天,李祺的生活中就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泥淖。
       老婆王莹打电话来要李祺回家离婚的时候,李祺脑子里立刻就还原了三个月前所做的一个梦。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梦里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家里,刚进小院他就远远地看到了打开的房门,女儿就站在客厅中间面对着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却面目表情的一句话不说,而老婆王莹正好背对着他蹲在那里给女儿系鞋带,整个小院里竟然看不到其他人,也是出奇的安静,最后当他悄无声息的走到房门口完整看清楚这一幕的时候,突然就醒来了。刚醒来时,整个房间里真的是好安静啊!李祺每天都是后半夜才睡觉,一般一觉醒来基本上都是天亮了,可那天因为这个梦,就这样醒来的李祺除了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安静外,就是感觉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而随之又有一股凄凉之感从内心深处逐渐向身体的各个部位蔓延和流动,甚至有一短暂的瞬间,整个身体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僵硬着,怎么也动弹不得。但李祺的思维是清晰的,从来都是被思维所控制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短暂的一个时间段里,就这样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梦境后,变得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失控的情绪致使满脑子都是虚无的雨雪霏霏的画面,以及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独和恓惶之感。当这种跌宕起伏的情绪慢慢消退以后,李祺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灵就像一面经历过多年风雨的陈年墙壁,那上面漫漶着的满是沧桑的图案。随后他的头皮一紧,一股被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下的感觉,让他猛地打了个冷颤:是不是自己要有什么大难要临头了?!
       李祺之所以倏地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谶想,是李祺多年来曾经不止一次的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一想到这点,李祺的思维迅速活跃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遇险者,只是,但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求生的欲望,更何况这又只是一件冥冥中还未知的劫数,如果就这么放弃抵抗缴械投降了,岂不说明了自己是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绝对不行!他要为这个梦境找到安慰自己的突破口。他想起了弗洛伊德的梦因愿望而起,梦的内容即在于表示这个愿望,这就是梦的主要特征之一。此外还有一个不变的特性,就是梦不仅使一个人思想有表示的机会,而且借幻觉经验的方式,以表示愿望的满足。问题是他此刻无法清楚这个梦境究竟透露的是一个什么愿望。因为一个人从小到大会有很多个愿望,有的愿望是长期存在的,反而不会入梦;有的愿望只是一时的冲动,或者说只是某个瞬间的一个诞妄,算不得所谓有预谋的愿望,恰恰正是这些曾经在脑海中有过的情感的小涟漪,却无法逃脱梦境这张弶网,总会在某次恰当的睡眠中,以一种常人无法解释的缥缈的背景画面和违背常理的不寻常活动显现出来。对于这种隐晦的暗示,李祺深有感触,往往都是事情发生了,或者说是时过境迁之后才会在一段一段的事件链接中憬然醒悟。醒来后的李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睡着,他把自己近一段时间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中慎重的过滤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点,也没有发现会给自己造成致命打击和伤害的事件。虽然是夏天,夜晚的风在穿过树林后,通过前后窗户的对流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只是在李祺清醒的意识里,那个令他担心的有梦境的夜晚,连这样的风,他都能感觉出几分阴森和诡异来。
       从那天以后,李祺每天做事都会格外的小心谨慎,深怕那里会出纰漏,然后引起连锁反应,让自己深陷不测。那个梦境也会时不时的在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冒出来,挥之不去,不招自来。三个多月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祺会偶尔侥幸地以为,也许那就是一个简单的梦罢了,自己整天这么紧张兮兮的太过于谨小慎微了。哪曾想,正当李祺松懈下来,试图去慢慢淡忘那个梦境的时候,生活的小宇宙,像是一下子逆转了磁场,灾难在顷刻间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了。这是李祺始料未及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命运竟然在这里设了个局,不仅让他猝不及防,慌张势煞,更是让他心惊肉跳,悲从中来。真应了一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用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揪住了一般,跳动的很艰难,使他呼吸急促,面色苍白。
       李祺在电话里反复陈述离婚不是件闹着玩的事,让她思虑周全了再做决定,草率行事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毁了这个家。但王莹的态度始终是一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坚决。这次通话用了两个多小时,这可是长途电话,一贯稀罕电话费的王莹一直在没完没了的倾诉。在这些倾诉里有委屈,有埋怨,有无奈,当然也有不舍,不过最重要的是此时她身边出现了一个处处嘘寒问暖,时时为她遮风挡雨的有钱人,这样的一个有钱人至少可以让她每天不用在去为简单的生活而风雨无助的打拼奔波,再有就是不用再过长年累月两地分居天各一方的生活了。当李祺听懂或者说完全明白王莹提出离婚的具体理由和清晰背景后,才明白一切已无可挽回。既然这样,与其做一个死缠烂打的小人,不如慷慨地做一回谦谦君子,而放手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个有钱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启了自己的一段新生活,截断了李祺的一段旧姻缘。
       有人说,放弃了一段婚姻,就是放弃了一段人生。李祺是一个重情感的人,也是一个对人生极其眷恋,对时光极其珍惜的人,就这样让他轻易地放弃了一段人生,对他来说绝对是情非所愿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眼下的他别无选择,除了向隅而泣的伤感,就是忍气吞声的顺从。毕竟生活的很多境遇似乎早有安排,而非人力可以逆转的。一个人在一场变故面前,逆来顺受到底是在秉承天意,还是在屈服于人情,归根结底都是命运所必须承受的一次沉重打击,心底的烙印上早成了江天杳寂空留月的一片怅然。李祺明白:一个多年的婚姻,不会因为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就会解体,一定还有很多原因。只是,天到这般光景,一切都成定局,再去捋清那些毫无头绪的枝枝蔓蔓,意义不大也是多此一举。从今后,只能是且行且珍惜了。
       李祺和王莹周一去市民政局办理离婚的时候,竟然被工作人员告知周五下午才办理离婚手续,其它时间只办理结婚手续。李祺千里迢迢请假回家时,并没有向唐忠仁说明真实情况,他以为办理离婚手续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商量好了,只要俩人一起到民政局盖个戳拿回一个小本本就行了,所以他请假的理由是老婆病了,自己只是回去看望一下,五天假期就足够了,一贯小气的唐忠仁也可能因为刚刚发生过的发错300箱砖的事情,不仅批准了,竟然大方地还不算他请假,而是算特批他休息5天,不用扣工资。他原本是周六回的家,只要下周三赶回来就行了,没想到周五下午才能办理,即使当天晚上乘车赶回去,也要周六的下午才能回到厂里。李祺在家给唐老鸭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唐老鸭说也没办法帮到他,因为他只有5天的权限,超过5天就只有厂长批准了。李祺就很窝火,心想这可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放屁也砸脚后跟。
       缘于都是即将离婚的夫妻,办证大厅里显得比较沉闷和压抑,几乎每对男女都在压低了声音说话,有的脸色阴郁,有的脸色忧伤,有的脸色痛苦,有的脸色淡然,只有一对在争辩谁是谁非,一对在争吵那件东西该归谁拥有……只有李祺和王莹边说边笑地坐在那里看着一对对来来往往的男女。此时的李祺心中在想:当年他和王莹结婚时是在街道办事处办理的手续。那是个一切本该都是欢乐气氛的日子,可从他俩走进房间,一直到办完手续离开,那个为他俩办证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严肃的甚至是冷酷的,没有一丝的笑意,影响得他们俩也是不苟言笑,小心翼翼。而今处在一个本该伤感的日子和本该严肃的场合时,他们却在这里无所顾忌的谈笑风生,这种不合时宜的本末倒置,真是太有喜剧色彩和讽刺意义了。
       轮到他俩去签字时,仿佛听到身边的一个女人说:
      “别人都在难过,他们俩还在笑,也真是……”
       李祺当然知道她在说谁。他也知道他和王莹的言谈举止必定会让一些人感到别扭和不舒服,惹来几句旁观者们不中听的挖苦。但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他清楚:既然一个人在大事上已经顺从抑或说是失节,为什么还要在小事上一本正经地去锱铢必较?既然彼此敢于如此决绝的否定了一段感情,为什么俩人还要谨小慎微地去直面割袍断义的尴尬?既然一对男女当初的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都成了一场游戏一场梦,为什么不能为今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前奏,添上一抹浅淡的喜色?罢了……
       当初被很多人看好的一对璧人,就这样以简单的离婚而草草结束了一场命定的劫数。
       李祺把红小本潇洒地装进口袋,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出民政局的大厅,往火车站赶去……
       李祺去厂部找厂长签辞职信的时候,恰好看到招鹏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发呆:
     “阿鹏,这几天怎么没见到黄芃芃?
     “她辞职又回陶瓷城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请假回家的那几天。
 楼主| 发表于 2016-1-23 10: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文武 于 2016-1-23 10:53 编辑

                                                                    22


       李祺进车厢的要早一些,找到铺位后,先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再放下车厢边的一个座椅,也不管刚上来的乘客或在找铺位,或在找熟人,在逼仄的车厢里来来回回的走动,他只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车窗外正在排队上车的人群。忽然一个娇美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不动了:
      “哇!还真是你!
       李祺抬头一看:嗯。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不是黄芃芃吗?!
      “瞧你那吃惊的样儿。本姑娘没吓着你吧。先把我的行李放上去。
       黄芃芃清楚地看出了李祺眼中的惊诧,故意先撒了个娇。
       李祺赶忙站起来,一边把黄芃芃的拉杆箱往头顶上的行李架上放,一边有些情绪激动地想: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这都九年多了,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并且看上去越来越风度翩翩了,那种光芒我在车厢那头就看到了。还以为是做梦呢,没想到还真不是梦。
       黄芃芃也不等李祺邀请自己坐下,就自管自顾的也放下了一个座椅,并且把两个座椅中间的小台面也放了下来,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面对面的坐着说话,显得既亲近又有一个象征性的阻隔。
      “嗬。小嘴真是甜的流汁。我都被你说成菩萨了,还能放光芒。这夸人的功夫是哪儿学来的呀。
       李祺心想,这妮子真是了得,不仅话说得好,而且比以前看起来多了一层成熟女性的魅力。
      “说说看怎么这个时候不年不节的,是回家吗?
      “这十多年在外打工,我妈过生日我一次都没有在她身边,虽然有几个姐姐在身边陪着,但她就我一个儿子,自从几年前我爸去世后,总感觉她很孤单,刚好今年再等几天就是她老人家70岁生日。所以就请了假回去好好给她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你呢?
      “真是个孝顺的儿子。我嘛是回去看看我家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另外吗我还想趁此机会再到处走走,看看风景什么的。怎么样,听说还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这对于我来说是难事吗?怎么,这些年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合适的?
      “不完全是。有很多因素都在里面吧。你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发财啊?
      “我爸现在也开了家陶瓷厂,我在他的厂里做事。
      “呦,当年的小姑娘不仅变成了大姑娘,还草鸡变凤凰,成了大老板的千金大小姐了。
      “得了吧你,别说起话来又损又酸的。还大姑娘呢,老姑娘还差不多。
      “哪里。女人十八岁是第一个青春期,二十八岁是第二个青春期。你现在才二十九岁,正是玉树流光的好年华。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回出门也是去钓金龟婿的吧?
      “是啊,这不恰好就钓到你这个王八了吗。
      “嗬。你这骂人还不带让人回嘴的。来点真材实料,说说为什么这么一漂亮妞,竟然还没找到下家啊。
      “这该从何说起呢……前几年受过骗,感情上曾一度灰心过。这几年再也没有当初的那份激情,感情上淡了许多。此时再去看一切。真的就清楚了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嗯。可以理解。但眼下的你要欲上高楼且泊舟,才能峰回路转。
      “干嘛呢。对对联啊。
      “这确实是一个对联。但我知道我应该回答似曾相识燕归来才更应景。
      “聪明。知道了不说,是不是有点欠扁啊。
      “卖个关子呗,就是想看看你急不可耐的样子。
      “嘁。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那你说的指的又是什么?
      “执念。
      “我只是顺从了我的本心。再说了,你能真正放下自己内心的执念吗?
      “我不是佛,也不是圣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草根。但我至少知道该放下的就应该放下。
      “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会知道自己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再说了,既然我们都是肉眼凡胎,而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谁又能知道坚持的结果是福是祸呢。也许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但也许是扁担发芽铁树开花的意外惊喜呢。张小娴说:男女巧合相遇、重逢,也许并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一种心灵感应和有因果关系……多少年后仍然会重逢。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忘记她,她也没有忘记你。大家战胜了时空,再见一面。既然这样,我俩的今天再见,还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吗?
      “……也是。世事无绝对,你也许是对的。只是每个人的性情不一样,所以,也决定了个人所选择的方向。
      “哦对了,你现在还是做仓管吗?这么多年按说早就该是主管了
      “有过这样的机会但我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工资问题没有谈拢,因为时间问题无法协调好。我就放弃了。这就叫做‘不作公卿非无福命都缘懒;难成仙佛为爱文章又恋花。’”
      “嗯。还真是你这个人的性情,这么多年了都没变。那你除了上班平常都做些什么?
      “喝茶,听听音乐,看点闲书,让思绪飞一会儿,感慨一下人生世事,偶尔也写点心情文字。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卑微草根。
      “呦呦呦,李祺同学,你也太低调了吧,这哪是草根啊,你这分明是散仙的生活啊!很多人做梦都想过这样的日子。
      “没听出来你这是在夸我与众不同,还是在损我不思进取。
      “好了,装什么深沉啊。我真的感觉挺好的。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散淡的性情。
       ……
       俩人从上车就一直就这么聊着,近十年的光景里各自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这段旅途的时光里,有了一场滔滔不绝的完整倾诉。梦里繁华落尽,此情未央,此意难忘,弦虽断,曲犹扬。由于俩人的谈话里,过多的掺杂了人生的况味与感悟,始终笼罩在一种严肃的氛围里,但偶尔的调侃会让这种氛围被几分温馨所驱散。俩人就像一对久别重逢而遭遇激情的恋人,更像两个多年的挚友,那种倾心和恣肆所渲染的一切,犹如同是天涯沦落人般的贴心和体恤。
       长沙车站到了,黄芃芃该下车了。
       俩人握手时的言犹未尽,和黄芃芃恋恋不舍的眼神,李祺看在眼里,怜在心里,但口中说出的却是:
      “多保重!一路平安!
      “你也是!一路顺风!
       黄芃芃一只手拉着皮箱正随着人流往出站口涌去,忽然感觉挎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竟然是李祺发来的短信: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黄芃芃一时愣在了那里,两只眼睛盯着手机上的这句话竟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大脑在出现瞬间的空白后,体内有股热流似乎在开始暗暗涌动。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各种过往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现,她似乎忘了自己已经快到了出站口,竟然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不知道应该回头,还是在这里等候……人群像流水一般涌到她的身后再分开,绕过她的身体后,在她面前又迅速汇聚在一起。她就像潺湲小溪中的一颗晶莹的石头,静静地守候在原地,守候着一方永远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不是随波逐流的被裹挟着匆忙赶路,哪怕是被天长地久的水流不停地击打着、冲刷着,磨损着、腐蚀着……其实黄芃芃清楚得很,她自己的生活一直就是在这种守候中悄然流逝,但她始终都在笑对着,不卑不亢,坚贞笃定。因为她深知有些东西是堕落容易,坚守难;放弃容易,重拾难。既如此,守望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无论这种守望需要多久,需要承受多少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压力,而守望的付出,也未必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但守望肯定会有机会得到命运的青睐。很多人缺乏这种信心也没有这种理念,而黄芃芃就是这里面的少数。
      “到我爸厂里来做事吧。我等着你。
       黄芃芃给李祺发完这个信息,头也不回的往出站口走去,留给空旷的站台上一个娉婷的背影。
    (完)
发表于 2016-1-28 12:48: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人物刻画细腻,故事曲折,有看头。帅哥了得
发表于 2016-2-5 16:12:5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细腻的小说!文武老师写的真棒!
发表于 2016-11-1 22: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作家的每一部作品里,都会有自己的影子,性格,习惯,爱好等等,小说中的李琪,让我们更了解了文武老师一点,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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